大梅法常禪師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間,有一天,他對弟子說:「即將來到的,我們無法拒絕它;已將過去的,我們也無法留住片刻啊!」
法常禪師從容無懼,正當要閉眼離去時,聽到窗外鼯鼠的叫聲,他含笑說道:「修行人追求一生的,就是眼前這個了,不是別的,你們要好好修行,我要離開了!」
大梅法常禪師,圓寂之前,那個當下,就只聽見鼯鼠的叫聲,沒有別的了,森羅萬象盡在其中,也不在其中。 所謂不住生死,就是要以般若的智慧,超越生死;所謂不住涅槃,就是以大慈大悲服務人間,救度眾生。
《大般若經》說:菩薩摩訶薩,於一切法無所取著,能從此岸到彼岸故;若於諸法少有取著,不能從此岸到彼岸。
大愚良寬禪師於天保二年一月六日圓寂,臨終前,他表示死亡就如睡眠一樣,當死亡來時,此刻最為美好! 不要對過去、現在、未來有所住著,無心的享受死亡的寧靜,才是入佛的門徑。 他留下一首和歌:
“春意在枝頭,杜鵑深山啼;
紅葉風捲去,無影亦無跡。”
凡夫的內心,經常恐懼未知的未來,對過去充滿懊悔,而現在,心又不住在當下。 我們對當下的此刻常常意緒紛紛。 總在幸福的當下,擔憂無常,在悲痛的時刻,懊悔過去,有時心發狂、想要尋短,有時卻又希求不老之身。 有情眾生,這樣想、那樣想,想來想去,心如野馬,揚起塵埃遍是。
唐朝末年,呂洞賓(呂巖真人)三次應試都沒中舉,偶然在長安的小酒館遇到了鍾離權,鍾離權傳授給他延命法術,從此,他歸隱山林。 一日,呂洞賓經過黃龍山,看見山上紫雲成蓋,知道此處有不凡之人,便前去拜訪。 正是黃龍禪師擊鼓升堂,他混跡人群之中。
黃龍禪師早就看見他,喝斥說:「此處有個偷法賊!」
呂洞賓從人群中,挺身站出,問黃龍禪師:「一粒米中藏世界,半升鍋裡煮山川。請說這是什麼?」
黃龍禪師指著他說:「你這個守屍鬼!」
呂洞賓說:「你怎奈何得了我的不死藥。」
黃龍說:「就算你活千年萬載,終落空亡。」
呂洞賓聽了大驚,於是飛劍直刺黃龍,但劍卻刺不進去。 呂洞賓當下跪拜,請求指示。 黃龍說:「半升鍋裡煮山川我就不問了,什麼是一粒米中藏世界?」
呂洞賓忽然大悟。 做了一首偈子:
“扔掉瓢囊摔碎琴,如今不戀水中金。
自從一見黃龍後,始覺從前錯用心。”
呂洞賓扔掉裝著不死藥的瓢囊,頓悟這麼長的時間以來,執守自己的肉身,根本就是錯用心機,要個長生不死的色相,億萬劫數,終不免墮落。 肉身色相,只是四大因緣和合,又何必費盡心機、想盡辦法延續?
世間一切,本就依著成住壞空的因緣生滅。
死亡,不僅是肉體上的,也可以是每一個念頭的生滅。 當富貴死亡時,當愛情死亡時,當地位死亡時,當權勢死亡時,凡所有世間的因緣,壞去死亡時,我們感到無所依附時,要能參透因緣和合,生滅本來就應無所住,才能隨緣自在。
在《中論‧觀因緣品》第一,有一〈八不因緣頌〉,可以說明法身之體,無有生滅、常斷、一異、來去的妄相。
“不生亦不滅,不常亦不斷。
不一亦不異,不來亦不去。
能說是因緣,善滅諸戲論。
我稽首禮佛,諸說中第一。”
生連接著死,死連接著生;既生即會死,死後還有生;死生原來也是幻化的假有,有什麼好擔憂,為什麼不自在?
「無住生活」就是「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」,能夠對外境超然、不執著己心的生活。 佛陀在《金剛經》所揭示的並不是出世的玄理,而是要凡夫也能在生活中照見般若自性,得到更自在的生活。
生與死,是一半一半的世界,我們若只看到生的一半,歡喜雀躍;只看到死的一半,痛苦悲傷,不管是生的一半,或死的一半,只有看到一半的世界,就不會明白生死如薪火相燃不息。 其實生死是不二的,生未曾生,死又未曾死,因為我們有一個不生不死的生命。
佛教的行者是透徹生死的專家,在人命如呼吸間的不可知,無法主宰的當下,我們要能把握每一個念頭,明了精神世界的內在價值,對人間更應該要惜物惜情,發大勇猛,才能開發一個真善美的淨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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