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管做好自己,上天自有安排———李白


 

長安元年,李白出生在安西都護府所轄的碎葉城。 五歲時,隨父親李客入蜀,隱居青蓮鄉。 蜀江水碧蜀山青,成長於此的李白,心性天然,自由浪漫。

 他五歲誦六甲,十歲觀百家,十五歲觀奇書、好神仙、好遠遊,十八歲入山問道。 李白,像極了山野裡的風,浪漫的情志吹向四野。 他的心飄向遠方,他的腳步,也即將隨心而動。

 開元十二年,24歲的李白,仗劍去國,辭親遠遊。 從清溪出發,沿長江東下,東遊洞庭,西去雲夢……意氣風發的少年郎,以隱隱雷聲的腳步,走入詩壇,徘徊官場。

 在讀書人寒窗苦讀時,李白一邊遊戲人生,一邊拜謁豪門。 如此“出格”,自然被不少人詬病,但李白仍“不拘常調”地做著自己。

 他做隱士,於山林縱酒馴鳥;他做道士,煉丹採藥,形狀佯狂;他做遊俠,揮金如土,豪放不羈;他做仁者,會為農婦的一碗粗米飯,熱淚盈眶。 李白看似飄忽不定,不過是隨心找尋自己認可的路。

 他的心在山水間,就縱情山水;他的心在功名里,就投詩拜謁;他的心在紅塵外,就尋仙訪道;他的心在紅塵中,就平交眾生。 古語有言:“君子明心事。”君子的心,像明月昭然世間,為前路灑下一片清輝。

 追隨自己的心,是特立獨行的勇氣,是縱橫天下的自信,也是一種尋得幸福的能力。 兩年後,輾轉到安陸的李白,入贅相府,做了前宰相許圉國的孫女婿。 此舉,再掀波瀾,為一眾士大夫所不恥,但李白依然故我。 他摒棄周遭的雜音,與許氏結為夫妻,並隨妻子遠離喧囂,隱居於兆山的桃花岩。

 有人扼腕嘆息,有人嗤之以鼻,但李白只是笑笑。 世人笑我太瘋癲,我笑世人看不穿。 這世間,有多少人,違心地活著卻看不穿。 追隨內心的人,才得圓滿。

 王陽明說:“心即理也。”每個人的內心,都是力量的源泉。 這份力量,讓我們不依賴從他人的目光中肯定自己,有勇氣選擇自己的人生,從而擁有無限的可能。










 桃花岩歲月靜好,卻裝不下李白“致君堯舜上”的宏願。 十年後,妻子病逝,李白將一對兒女安頓在東魯後,隻身前往長安。

 天寶元年,一個暮春的黃昏,李白踱步至紫極宮。 恰巧此時,從三品秘書監賀知章也在此地,李白不失時機地獻詩。 一篇《蜀道難》,讓賀知章將其視為天人,大呼李白為“謫仙人”,並解下佩戴的金龜換酒,與李白暢飲。

 命運轉向,李白與“盛唐”即將相遇。 在賀知章和玉真公主的引薦下,唐玄宗下詔,迎李白入長安宮。

 天子降輦相迎,賜七寶床入座,並為李白御手調羹。 面對從天而降的殊榮,李白絲毫不掩飾他的滿足與得意。

 率真的他,在長安城,高調地說:“王公大人借顏色,金璋紫綬來相趨。”在眾星捧月般的推崇中,李白以真性情處世,平交權貴,談笑王公。

 佛家有言,性靈出萬象,每個人真實的性情,源自心靈,塑造著我們人世間的模樣。 敢做“我”,才是生命本色。 李白的本色,綻放在盛唐。

 次年花開時節,興慶池東,沉香亭畔,各色牡丹爭奇鬥艷。 一日,李白正宿醉未醒,忽被召見。 原來,正在陪楊貴妃賞花的唐玄宗命他寫幾曲新辭。 只見李白擎著一枝筆,略一沉吟,便揮毫潑墨一路寫將下來。

“名花傾國兩相歡,長使君王帶笑看。解識春風無限恨,沉香亭北倚欄杆。”三首《清平樂》,直聽得皇上貴妃喝彩。

 物色、美色,詩色,交相輝映;帝王、寵妃、詩仙,聚合時空;大唐盛世在這一瞬間,被永遠定格。 被定格的還有李白複雜的心境,他並未在歷史的高光時刻,迎來心中的高光時刻。

 他期待玄宗遞給他的是一支謀劃江山的天子之筆,而今看來,不過是粉飾太平的詞臣之筆。 他不想掩飾苦悶,與其做個賠笑的翰林待招,不如做個醉臥船家的酒仙。

 李白時而高喊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”,以示清高;時而低吟“我本楚狂人,鳳歌笑孔丘”戲謔傳統;時而哭訴“君王雖愛娥眉好,無奈宮中妒殺人”,宣洩委屈。

 入世行路難,出世心不甘,李白率性而為,為他引來不少非議。 終於,在到達長安兩年後,被玄宗“賜金還鄉”,倉促地結束了他的仕途生涯。 或許,以臣子的標準來看,李白是不完美的。

 但完美,從來沒有唯一的標準。 忠於內心的情志,單純而執著地揮灑性情,活出真我,也不失為一種完美。






 七色流光的長安城,已成回憶。 離京不久後,李白與好友元丹丘漫遊梁、宋。 回望浮華半生,藉著瓊漿玉露,他唱出了生命裡的最強音:

 君不見,黃河之水天上來,奔流到海不復回。 君不見,高堂明鏡悲白髮,朝如青絲暮成雪。 人生得意須盡歡,莫使金樽空對月。 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盡還復來。

 即使政治失意,仕途受阻,經緯天下的夢依然還在,只要還有夢,李白永遠是隨夢而飛的大鵬,勇敢、熱烈、自信。 就在他拉著岑夫子,丹丘生開懷暢飲時,另一個風雲人物在命運的安排下向他走來。

 這個人就是杜甫,當李白與杜甫的酒杯一碰,大唐詩壇的“雙子星座”騰然升空。 李白熱情地和杜甫訴說著他的夢,自比呂公、范蠡,他樂觀地相信“欲濟蒼生未應晚”。 與杜甫告別後,李白繼續尋夢。

 一直到天寶十四年,安史之亂爆發後,五十六歲的李白才被永王李璘請入府中。 天真的李白,只看見了金戈鐵馬的外患,看不見暗流湧動的內亂。 他渾然不知永王和剛繼位的唐肅宗李亨已勢如水火。

 三個月後,永王大敗,分崩離析。 李白以“附逆”之罪被捕,投入潯陽監獄,又流放夜郎。 追夢的路上,總會受阻,身心備受煎熬;但只要我們不放棄,夢想就是源源不斷的力量。 夢想或許永遠不會實現,但隨夢而飛的人生,才叫精彩。

 花甲之年的李白,跌到了政治生涯的谷底。 所幸,第二年,唐肅宗大赦天下,李白重獲自由。 他白髮千丈,不負少年之心。 聽聞戰事吃緊,李白再次自薦。 他從潯陽出發,乘船至金陵,北上臨淮,加入李光弼的軍隊。

 但老天再奪壯士心,他忽然病倒,被遣回鄉。 唐肅宗寶應元年,李白於彌留之際自問:“悲來不吟還不笑,天下無人知我心。”其實,李白並不孤獨。 千年歲月裡,愛慕他的人多如恒河之沙,我們都在努力地理解他。

 李白是一個歌者,永遠熱烈地唱著夢想之歌。 無論此生如何沉浮,只要有一線轉機,他便會奮不顧身地奔向理想。

 於世人眼中,或許李白最終也沒有實現理想。 殊不知,正是這份“求而不得”的遺憾,成全他的曠世文才。 古往今來,王侯將相數不勝數,但詩仙,永遠只有一個。

 終其一生,李白都在自詡大鵬。 少年時的他,是不畏天地的大鵬。 斗轉而天動,山搖而海傾。 振臂一呼,五嶽為之震盪,百川為之崩奔。

 成年後,歷經坎坷與磨礪,他是愈挫愈勇的大鵬,同風而起,直上九萬雲霄,去追夢,追一個未來。 及至晚景,他是一隻孤獨的大鵬,但一顆心,仍然熱烈地跳動。

 他勇敢地做自己,真實、率性、純粹。 即使人生充滿了遺憾,但月光還是少年的月光,九州一色還是李白的霜。 人生海海,山山而川。請勇敢地做自己,願每個人乘風破浪會有時,直掛雲帆濟滄海。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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